陈庆：英文virtue（德性）与英文morality（道德）的观念之根（《观念之根》（一））

英文virtue（德性）与英文morality（道德）的观念之根

（《观念之根》（一））

陈庆

1. 英文virtue是一个重要的文化概念，我们一般将其译为“德性”。该词源自拉丁文virtus。拉丁文virtus源自vir，后者符指“男人”。 英文virtue背后存在下词源演化链条：拉丁文vir（“男人”）+ tūs（用来形成抽象名词的词尾）>拉丁文virtus（“男性气概”“勇敢”“卓越”）>英文virtue（“德性”）。

2. 由上述词源演化链条可知，西方语言文化传统所理解的virtue指一种“蕴含力量的卓越”。

3. 拉丁文virtus是古希腊文ἀρετή的对译词。古希腊文ἀρετή本身符指“卓越”“力量”，后用来符指“德性”或“美德”。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笔下的德性或美德概念就是用ἀρετή表达的。

4. 这种“蕴含力量的卓越（英文virtue，拉丁文virtus，古希腊文ἀρετή）”是与“生命性或生命能力（英文soul，拉丁文anima，古希腊文ψυχή）”有关的卓越。节制是一种virtue，正义是一种virtue，勇敢是一种virtue，智慧是一种virtue。在柏拉图那里，正义、勇敢、节制、智慧是人的四大virtue，即四主德。

5. 英文morality源自拉丁文mōrālitās（“方式”“特征”“品格”）。 拉丁文mōrālitās源自拉丁文形容词mōrālis（“与行为方式有关的”）。 拉丁文形容词mōrālis源自拉丁文名词mōs（“行为方式”“习惯”）。同样的行为以相同或类似方式（mos）完成，就会形成习惯（mores）。习惯（mores）被确立后，就具有法则或律法（lex）的力量。因此，英文morality意义上的“道德”蕴含了“法则或律法（lex）”观念。

6. 作为基督教正典的《武加大拉丁文圣经》译者圣哲罗姆用拉丁文lex翻译《希伯来文旧约》中的 תּוֹרָה‎ （Tōrā）与《希腊文新约》中的νόμος后，罗马法上的lex就具有了超越性意义。“律法（lex）”成为理解德性的根基。“律法（lex）”观念从奥古斯丁的三重三法（上帝之法——自然之法——人为之法）发展到托马斯·阿奎那的三重四法（永恒法——自然法/神法——人法）。因为“律法”观念一旦被确立，善恶观念就不再以古希腊哲学范式中的“自然（古希腊文φύσις）”所蕴含的“圆满”及其反面“缺失”去定义，而是以奠基个人选择的、可归因的自由意志为解释基础。因为有律法，行为就有合法与违法问题。行为有违法问题，就有归责问题。行为有归责问题，就会有归因问题。有归因问题，就有归因于何处问题。奥古斯丁认为，最终归因应该落到人之自由意志的错误运用。自此之后，德性（virtue）观念退居二线，道德（morality）观念统领“好生活问题”的大方向。

7. 有virtue（“德性”）之人与有morality（“道德”）之人有什么不同？简单地说，就是有virtue（“德性”）之人是生命能力特别强大的人，而有morality（“道德”）之人是在遵守规范方面非常厉害的人。复杂地说，就是有virtue（“德性”）之人的人生，以“自然（古希腊文φύσις）”及其蕴含的“圆满（拉丁文finis）”为生命主轴，一个有morality（“道德”）之人的人生，以“自由（拉丁文libertas）”及其蕴含的“人生崇高可能性”为生命主轴。

8. 基于virtue（“德性”）观念的道德哲学，是希腊传统的道德哲学，基于morality（“道德”）观念的道德哲学，是基督教传统的道德哲学。前者突出人性的自我成全与生命圆满，后者强调律法对自由意志的规制以及生命崇高可能性。

2022年7月1日 初稿写于重庆

2022年11月11日 修订于重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