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 庆：研究（investigation）与方法（method）的观念之根

研究（investigation）与方法（method）的观念之根

陈 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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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学术传统至少有两层含义。第一层是有形学术传统。第二层是无形学术传统。有形学术传统通过“学者”与“学派”呈现。无形学术传统通过“理念”“方法”与“传承”呈现。有形学术传统容易进去，无形学术传统则很难进入。

2. 英文意指“研究”的investigation揭示了有形学术传统的内涵。investigation 源自拉丁文investīgātiō，后者是动词investīgō的名词形式。

investīgō=in（“进入”）+vestigo （“追踪”）

investīgō由in（“进入”）与vestigo （“追踪”）复合而成。vestigo对应的名词是vestigium（“足迹”）。

这里蕴含了一个前赴后继的求真形象：每个领域的新来者有众多先行者，即走在前面的大师。他们用一生时间，沿着“自然（或上帝或大道）”留下的“踪迹（vestigium）”，去“追踪（vestigo）”真理，并留下了自己的“踪迹（vestigium）”。这种意义上的investīgātiō以发现自然真理为目的，我们可以称之为基层研究。

学术先贤所留下来的“踪迹（vestigium）”，我们称之为“经典（classics）”。classic源自拉丁文classicus，后者有“范例”“标准”内涵。

3. 学术先贤的“进入（拉丁文in）”是一阶“进入（拉丁文in）”：进入“自然（或上帝或大道）”留下的“踪迹（vestigium）”。其研究属于基层研究。后来者的“进入（in）”则属于二阶“进入”：先“进入（in）”学术先贤的“踪迹（拉丁文vestigium）”，进而再“进入（in）‘自然（或上帝或大道）’留下的‘踪迹（拉丁文vestigium）’”，最终目的是追踪“真理（古希腊文ἀλήθεια）”。“进入（in）”学术先贤的“踪迹（拉丁文vestigium）”，属于第二种意义上的investīgātiō，即“表层研究”。表层研究就是我们常称道的“经典研读”或“温故”。仅停留在表层研究的人文学者，是二流学者。同时完成第一层与第二层“进入”的人文学者，是一流学者。完成两层进入并追踪到真理本身的学者，是思想家。

4. 英文意指“方法”的method关联investigation。英文method源自拉丁文methodus，后者是古希腊文μέθοδος的音译词。在古希腊文中，μέθοδος最基础含义是“追求”“追随”，后被用来意指 “对知识的追求”或“研究”，并进一步被用来意指“落实研究的模式”（参见：LSJ: μέθοδος）。

古希腊文μέθοδος由两个部分复合而成。

μετα-+ ὁδός=μέθοδος

第一个构成部分μετα的意思是“与追求有关的”或“与相继有关的”。第二个构成部分ὁδός的意思是“道路”。因此，μέθοδος的本义存在两种理解：（1）“与追求有关的（μέθ）道路（οδος）”；（2）“与追求相继的（μέθ）道路（οδος）”。

概言之，所谓method不是指“方向”或“法则”，而是指为了“追求…”而要上的“道”。

5. 如果联系前面的investigation蕴含的两层“进入”，我们可以建立investigation与method的两种意义关联。即存在两种“研究”与两种与研究有关的“道”。

6. 底层investīgātiō（“研究”）与μέθοδος存在如下意义关联。

底层investīgātiō（“研究”）：investīgātiō

=in-vestīgātiō

=“进入（in）”“自然（或上帝或大道）留下的‘踪迹（拉丁文vestigium）”

底层investīgātiō（“研究”）对应的μέθοδος：

=μετα-+ ὁδός

=“与追求有关的（μέθ）道路（οδος）”

概言之，与底层研究有关的“道”，是“‘自然（或上帝或大道）’留下的‘踪迹（拉丁文vestigium）’”所蕴含或所铺就的道。

7. 表层investīgātiō（“研究”）则与μέθοδος存在另一种意义关联。

表层investīgātiō（“研究”）：

investīgātiō

=in-vestīgātiō

=“进入（in）”学术先贤的“踪迹（拉丁文vestigium）”

表层investīgātiō（“研究”）对应的μέθοδος：

μέθοδος

=μετα-+ ὁδός

=“与追求相继的（μέθ）道路（οδος）”

概言之，与表层研究相关的“道”是学术先贤的“踪迹（拉丁文vestigium）”所蕴含或铺就的道。

2022年12月11日 重庆